第54章 哪個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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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哪個寶寶？
？？？
這下腦子裏冒出來的論文靈感全沒了。
這什麽情況？
沈淮序為什麽會有文心的財務報表？
他是……文心的老板？
溫檸感覺自己好像呆滯了, 又或者時間停滯了。
但還抱著僥幸心理，就算他是網站的老板，簽約作者那麽多, 也不一定就知道她是誰。
而且, 一起住了這麽久，也沒見沈淮序從事過任何網站的經營活動。
說不準, 他只是恰好投資了這個網站。
是文心的股東而已。
溫檸思考了一會兒，直接抱著筆記本又坐回客廳的沙發上。
幕布上仍然在放著電影, 洛杉磯的美永遠澎湃，海邊廢棄碼頭上是翺翔的海鷗, 高速公路上彩色的車燈奔流入海，海風送來微微的腥氣。
La La Land是寫個這座城市的情書。
最初看的時候, 她覺得是BE美學，但現在看, 確實愛情始於夢想, 也終於夢想。
是在窮困潦倒的時候愛得一塌糊塗, 在功成名就以後無法再牽手同行。
但此時, 溫檸無心屏幕裏的感情拉扯, 再好聽的爵士樂也變成了擾人的聲音, 起不到任何靜心作用。
腦子裏全是蓄意的盤算，在想到底該怎麽試探沈淮序。
溫檸墊著抱枕，手指落在鍵盤上，餘光偷偷去瞄旁邊的男人。
懶散的靠坐在沙發上，沒什麽特別的反應, 目光一瞬不轉地盯著屏幕。
“……”
莫名煩躁。
溫檸打開文檔, 想了半天，只憋出來一句, “……你說，公司老板會知道旗下作者的真實身份嗎？”
沈淮序怔了一下，郵箱在手機和電腦同時登陸，剛剛她去書房，他的手機也彈出來一條消息。
一開始沒多想，忽然想起自己電腦沒關機，但也覺得算了。
她早晚會知道的，不然，後面的安排也沒法進行下去。
溫檸出來，他視線從她臉上不經意掃過，而後斂下眸子，藏住瞳孔裏的情緒。
兩個人就這麽坐著，誰也沒說話。
沈淮序也沒想到，他等了半天，以為會等來什麽委婉的試探。
但結果，還是一如她慣常
的直白。
就像上次，她在電話裏冷不丁問：“沈淮序，你是不是喜歡我？”
沈淮序輕笑了下，“你是說，那個主角，總莫名其妙挨打受傷？”
“……”
溫檸視線錯愕地掃過去。
沈淮序這是直接承認的意思？
連裝都不裝一下？
雖然確實，一開始她對他意見很大，畢竟他每天一副冷冷淡淡又居高臨下的樣子。
所以，這個小說寫都寫了，把他寫進去，編排一下反正她覺得很合理。
所以——
她威脅他要是做的不好，就讓孩子叫他叔叔，他卻輕飄飄說他考慮一下，不動聲色把她的主動權搶走。
她就安排出身名門貴族的少卿，剛當上官就被貶，勢必要矬一矬他的銳氣。
她住院的時候吐得不行，他卻每天都是個風光霽月的外科醫生，溫檸受不了這種落差，實在不爽。
所以少卿剛破案立了功，也要讓他卷進朝堂風波，關進大牢杖責20，沒收田產。
後來出了院，她想吃火鍋，他像個攪人好夢的大魔王，要什麽什麽不給，比唐僧還啰嗦。
所以，探案的時候，少卿站在大堂上羅裏吧嗦普法，一群人上去四桿槍一夾，鐵鏈一纏，直接綁成‘烤全羊’。
……
諸如此類，數不勝數。
溫檸抱著電腦從書房出來，腦子裏都是些有的沒的，坐下的時候沒把握好距離，兩人挨得很近，幾乎是擠著坐。
現在她的胳膊貼著他的，滾燙而炙熱。
想要試探和質問的底氣，頓時被尷尬取代了。
他應該……看不出來，她是在借著人物攻擊他吧……
溫檸話還沒說出口，就這麽被堵在喉嚨裏，想要挪開點位置，沈淮序卻擡起胳膊，順勢將人攬進懷裏。
兩人貼得更緊了。
溫檸怔住了，聽到漫不經心的一句，“怎麽？敢做不敢當？”
“……”溫檸問：“你知道？”
沈淮序眉梢微挑，“你的發布時間明擺著，我想看不出來也難吧？”
溫檸回過神，輕扯了下嘴角。
虧她這段時間每天偷偷摸摸寫書，能在圖書館寫就不在家寫，能自己一個人在書房寫就不兩個人一起寫，能在沈淮序專註讀文獻寫論文的時候寫，就不在他在書櫃上找書的啥時候寫……
結果現在又說，他就看著她每天扮演皇帝的新衣？
“你怎麽會知道我是誰？”她厲聲問。
沈淮序看著屏幕，輕飄飄道：“沈書藝今年剛把網站收購，我碰巧看到你的信息。”
“……”
搞半天，他還真是老板。
每天就眼睜睜看著她給他的公司打工？！
溫檸氣不過，冷哼一聲，伸手去推人，“那你怎麽不早說，你是不是覺得欺負我很好玩兒！”
男人大掌接住她的手，動作輕而易舉。
當初簽試婚協議的時候，他把所有資料都交出去了。
但顯然，溫檸根本沒仔細看。
她當初只瞄到那一串銀行流水了。
沈淮序唇角勾了勾，慢條斯理道：“這就叫欺負嗎？”
說話時，雙眸定在她臉上，漆黑又幽深。
電影好像陷入了靜默，周圍環境也安靜下來，溫檸好像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又很快反應過來，終於找到機會逃出視覺的禁錮。
手腕從男人大掌裏掙脫出來，怯怯道：“……電影沒了，該換了。”
客廳又重回安靜，溫檸抱著白月光慢慢地擼。
內心卻暗自松了一口氣。
還好這本題材不一樣，沈淮序沒發現她以前寫的那些，不然還不知道他得怎麽嘲笑自己不切實際。
——
短暫的休息後，往後幾天，溫檸又繼續回到覆習備考的狀態裏，開始為下一門考試做準備。
考試覆習間隙，偶爾還會穿插著一些課程，都是考試時間最晚的那門。
其他時候，還是自主覆習比較多。
但溫檸現在感覺一點都不好了。
因為拉長到一個月的考試，完全就是折磨。
畢竟長痛不如短痛，還不如快刀斬亂麻，一周考完，一周結束。
更何況，考試月中間還夾雜著一個聖誕假期。
無異於瘋狂星期四對減肥人士的誘惑。
斯特拉斯堡有最古老的聖誕市場，小鎮幾乎每個窗戶都有神奇裝飾，廣場上聖誕樹高聳，到處都洋溢著節日氣氛。
人家的假期都是躺平擺爛吃吃喝喝，溫檸也是這麽打算的，她就是來吃好吃的。
但進嘴還沒幾口，她就被沈淮序抓去咖啡館。
溫檸據理力爭，“這門課我已經覆習好久了，再看就要吐了，我真的不用覆習了。”
不知道學院怎麽安排的，原本的考試計劃莫名被打亂，Criminal justice本來上周就該考的，但是拖拖拉拉，硬是改到了聖誕節之後。
還是臨近考試才說的，所以等同於重覆覆習，她是真的看不進了。
她今天的食物量已經達標，沈淮序不為所動，就這麽坐在椅子上，懶散道：“你的小說該繼續往下寫了。”
溫檸：“……”
明明他以不正當方式發現她筆名，怎麽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現在還開始當面催更了。
溫檸輕哼一聲，再度提醒：“你知道今天是聖誕節吧，法定節假日來的。”
沈淮序瞥她一眼，淡淡道：“你要是寫出來的話，這本稿費，我用歐元匯給你。”
“……”
“真的嗎？”溫檸原本懨懨的大眼睛頓時晶亮起來，“不便宜的啊——”
雖然來巴黎的時候，溫老板說回了學校就是學生，卡裏的錢該花就花，但她覺得自己還沒到需要啃老的地步，於是誇下海口，一定不花江女士和溫老板的錢，她的存款還是夠花的。
但是辛辛苦苦寫的字，匯率一下子縮了10倍，放誰也不舍得。
楞是讓她一個以前花錢不眨眼的人，買東西都變得束手束腳起來。
沈淮序輕輕點了下頭，“真的。”
但溫檸忽然想起什麽，又喪氣起來，“可你就是個甩手股東，你怎麽給我發？”
甩手股東財大氣粗，“我走私人賬戶。”
“——好！”連載文章負債者覺得有便宜可占，“不能反悔的啊。”
沈淮序無言以對，“嗯，不反悔。”
他完全可以把所有存款都交給她，但她的樣子，顯然不要，一開始爸媽給的鐲子，到現在都還沒戴到她的手腕上。
沈淮序盯著溫檸手指上那枚素戒，只想著——孕期還有三個月，他從來沒覺得幾個月的時間這麽漫長。
很快，溫檸就發現自己答應得太唐突了。
因為碼字碼一半，她被迫開始談話，包括但不限於分析主人公的人物成長脈絡，給出人物小傳，以及後續故事的矛盾沖突。
咖啡館裏開著暖氣，仿佛是一團晨霧，輕柔的籠罩著小桌子旁的男女。
但是，好好的節日竟然要被迫工作，溫檸憤懣不甘，冷哼控訴，“我討厭你！”
男人好像只捕獵的獅子，獵物抓到手以後，就沒必要再釋放攻擊性的那一面。
輕飄飄道：“天氣這麽好，好好工作！”
於是兩人開始一來一回。
“你為什麽不給主人公安排感情線？”
“這是懸疑，主打探案，為什麽要安排感情線。”
“你寫的是小說，又不是犯罪學科普，為什麽不能安排？”
“沒有必要吧，他是負責查案的，有沒有感情線又不影響。”
“小說人物需要完整的生活背景，他是人又不是辦案機器。”
溫檸
默默腹誹——一開始，你本來就是個手術機器啊，這說明我的人設沒問題。
但說出口的話也只是低低嘟囔，“那他性格就是這樣嘛——”
“查案不光會對案件產生影響，也會對主人公性格產生影響，人物怎麽會從頭到尾都一樣。”
“……”溫檸毫不隱藏臉上的痛苦，“你不是醫生嗎？為什麽還會寫小說？”
他瞥了一眼，淡淡道：“我學什麽都很快。”
“……”
溫檸斂眸，默默跟肚子裏的寶寶說悄悄話——寶寶啊，你可別學你爸爸，他現在有點過度自戀了。
但她一邊痛苦，一邊卻猛然發現，沈醫生坐在一旁，非常嚴肅跟她理論的時候，竟然有種詭異的賞心悅目。
難不成，認真工作果然是男人最好的醫美？
這個想法一出，溫檸果斷搖了搖頭。
你怎麽能跟這個萬惡的資本家共情！
抗爭不了，好好的假期也只能跟美食說拜拜。
兩人並排，各幹各的。
但不妨礙溫檸許願，最好接下來他的工作再忙一點，這樣，她才能擁有一個可以偷懶的假期。
平時的課程測試和計入績點的作業，他老揪著她的綜述格式不放，比導師還嚴格就算了。
現在寫小說，他也開始光明正大拉著她卷起來。
果然，跟工作狂結婚，休息就是奢侈品。
沒成想，不過幾天，溫檸的夙願還真實現了。
沈淮序要出差，和實驗室一起去參加一個學術會議。
要飛倫敦，預計三天。
他走之前操心一大堆，也交代一大堆，但溫檸只管自己一個人在家，撒歡似得娛樂。
吃飯也不用管，沈淮序提前聯系好了餐廳，確認時間以後就會派人送上門。
只是晚上剛洗完澡，某人電話就打進來，溫檸窩在被窩裏聽。
懶懶散散道：“餵？”
“今天這麽乖？”沈淮序輕笑調侃：“自己上床睡了？”
溫檸：“……”
這說話語氣，她又不是綠茶和白月光。
反正人不在，她叛逆勁兒又上來了，腳尖在床上一晃一晃。
開始睜眼說瞎話，“沒有啊，我要通宵，你管不著了吧——”
電話那頭露出愉悅笑聲，他淺聲問：“寶寶有沒有鬧你？”
溫檸側了側臉，把臉埋在枕頭裏，聲音因為阻隔聽起來悶悶的：“沒有。”
說實話，兩個人在一張床上睡了這麽久，忽然家裏只剩她一個人，溫檸還有點不習慣，床側沒人，也沒溫度。
更聞不到那股熟悉的味道。
女人眼波流轉，也小聲說：“可能因為爸爸沒給寶寶講故事，她知道鬧也沒用。”
沈淮序低笑，拖著音調問：“哪個寶寶？”
溫檸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輕哼一聲，嬌嗔道：“什麽哪個寶寶……你就她一個寶寶還有哪個寶寶——”
電話那頭笑意漸濃，忽而開口道：“我哄你睡。”
溫檸抿了抿唇，也不是不行，換了個姿勢躺好。
故作姿態道：“行吧，你說吧。”
房間內溫度適宜，夜風溫柔，男聲低緩柔和，仿佛耳邊呢喃。
那點忽然無人陪伴的不適，被低磁嗓音盡數抹平。
溫檸閉著眼，睫毛輕顫幾下後，在舒適的白噪音裏，很快就睡著了。
無論大的還是小的，一晚都平靜無波。
電話那頭逐漸只剩平穩的呼吸聲，清清淺淺，隔著手機聽起來卻格外清晰，帶著一種能讓人安定下來的能力。
沈淮序沒掛電話，就平放在桌子上。
電腦上又跳出來一條消息，是明天學術匯報的主辦方。
【Dr.Ethan，明天演講的PPT需要您提前給到我，我們會幫您提前做好布置和安排】
——
沈淮序這一出差，就到了聖誕節假期的最後一天。
溫檸剛好也有一個組會。
是實驗室大家再熟悉一下，交流一下假期的學術和研究成果，順帶也會聊一聊生活。
假期溫檸倒也沒有完全閑著，或者有時候看她感興趣領域的文獻，對她而言，也是一種放松。
雖說二年級是正式的預開題，但那時候就是大家直接呈現研究方向結果了，所以基本上從現在開始，就得思考自己之後大概的研究方向。
溫檸有些忐忑，她目前考慮的這個方向之前私下跟陳思雨聊過幾次，是情緒如何引發人的攻擊行為，這個她很感興趣，不知不覺中也讀了不少相關的東西。
但直接跟Maria匯報，這還是第一次。
雖然開學已經好幾個月了，但論文才是重回科研道路的第一站，所以溫檸深呼了口氣，鎮定開口。
她把最近閱讀的一些文獻，覺得有意思的觀點，精彩的研究結果都講了一遍。
有條有理，差不多分享了半個小時。
沒想到Maria對她大加讚揚，說她分析的很好，還說自己當初沒看錯，她是對這個學科有熱情的人。
溫檸終於長呼一口氣，放松下來不少，直到下一個實驗室成員開口，陳思雨忽然湊過來跟她說悄悄話。
“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你想不想聽？”
溫檸偏過頭，胃口一下被吊起來，下意識撒嬌：“什麽啊？什麽啊？”
“你這次再重新回來，是不是要繼續念博士的？”
溫檸點頭。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小說作者不會成為她的職業巔峰，小說是記錄，不是生活，所以現實裏，她仍然要有自己想做的事。
至於這個專業，只有三條主路，科研、教育以及國家公職人員，不論選擇哪個，想要更多的機會，博士都是不可跳過的選擇。
陳思雨這才松了口氣，“我碩士有一個同學，是在牛津交換的，她們那個實驗室，就是你剛剛說的情緒調節理論方向，你要是真的感興趣，我可以把她微信推給你，剛好過完寒假，研一下就要開始博士申請了。”
溫檸有些不敢相信，“真的嗎？”
陳思雨笑笑，“科研圈子就這麽大，你還質疑我的人脈渠道啊。”
溫檸撒嬌似的解釋，“當然不是啦——”
陳思雨又道：“這可是個好機會，剛好他們在交接負責人，團隊也在重建擴招，你要是早點申請，到時候研二的壓力就會小很多，說不定一畢業就直接無縫進組。”
溫檸知道，碩士與博士還是相差甚遠，到了博士，經常會出現，一個人研究的課題，大概這個世界上只有10個人能明白她在研究什麽，也有可能，這個方向的研究者寥寥無幾，只有個位數。
也因此，博士的導師和實驗室更為關鍵，大家的研究方向要更加一致。
目前索邦的方向，雖然使用的理論相同，但這裏更偏向在社會層面的適用，牛津的那個實驗室她也關註過，更偏向於心理治療以及法律領域的使用。
的確，牛津的實驗室要更符合她的期待一些。
她想到這裏，陳思雨再次強調，“博士選好實驗室，無異於結一次婚，我見過不少人都是念了幾個月又換組從頭再來，不過你現在情況特殊，在國外念博士肯定是要有所取舍的，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
實驗室成員分享完畢，兩人的對話也適時結束。
但溫檸的表情也在臉上僵了半瞬。
她不是很愛做計劃的人，也不愛未雨綢繆。
船到橋頭自然直、車到山前必有路才是溫檸過去25年信奉的。
不管發生什麽，或好或壞的，等上了路再說。
但現在不一樣了。
她不再只是她自己，她結了婚，有家庭，還是一個待出生小姑娘的媽媽。
那天晚上，沈淮序提到了試婚協議，她把話題含糊了過去。
縱使她和他之間，已經不是她最開始認為的塑料夫妻，但她
不知道這樣的感情可以維系多久。
她不能欺騙自己，無法否認自己喜歡他，也無法忽視沈淮序對她的在乎。
可是，她仍舊對這段關系有著強烈的不安全感。
他們彼此的人生軌道交叉的太過匆忙，對平常人而言，什麽時候結婚，什麽時候生下孩子，都是在權衡好職業以及生活狀態以後，才做出的選擇。
可他們不是，一切都是風雨俱來，沒給人片刻喘息的空間。
電影裏，主人公擁抱是圓滿的大結局，可現實裏，那只是一切的開端。
她很清楚，現在對她有兩個選擇，索邦畢業，回過念博士，或者申請牛津。
如果想要獲得更好的資源，出國讀博才是最優解，國外留學的經歷和資質將來也會獲得更高的資源配置。
但現在，她無法做到只考慮這個書她想不想念。
如果去到牛津的實驗室，博士少則3年，多則4、5年，沈淮序也只是恰好在這裏公派，碩士畢業的時候，他是要回國，繼續回到醫院做手術的。
長達3年，他們能堅持下去嗎？
有太多異地、異國無法堅持下去的例子。
博士很忙，他在醫院的工作也很忙，兩地分居尚且不算什麽，還有寶寶，那時候她也就才剛剛一歲，她需要照顧，而照顧一個嬰幼兒所需要的時間和精力是無法計算的。
如果她去牛津，無論是離開爸爸還是離開媽媽，對寶寶的成長而言，都不那麽有利。
而且寶寶跟著一個人，和單親家庭又有什麽區別。
一場會議，整個後半場，溫檸的腦子就沒停下裏過。
直到手機傳來震動聲。
溫檸打開，是一個熟悉的頭像。
【沈淮序：下課了在教室或者圖書館等我一會兒，我去接你】
【溫檸：你回來了？】
【沈淮序：改了航班，提前了】
溫檸盯了片刻，回覆了個【噢】
會議結束，溫檸收拾東西離開，陳思雨最後還不忘跟她交代，讓她好好考慮考慮。
溫檸微笑告辭。
出了走廊，腳步卻不知不覺往一個方向走。
早在剛到巴黎的時候，沈淮序就跟她說了實驗室的位置，但開學這麽久，次次都是沈淮序來接她，她還沒去過他的實驗室。
溫檸按著位置，慢悠悠往實驗室的方向走。
這裏的建築風格和她平時上課的地方不太一樣，看起來更現代，處處都是棱角分明的線條，一路走過來，好像是從十五世紀的博物館，穿越到21世紀的現代化會議廳。
只是到了醫學院走廊的玻璃門，她才意識到，不是六大的學生，她是進不去的。
溫檸怔了一瞬。
終於意識到一孕傻三年是什麽意思。
糾結著是要打個電話，還是原路走回去。
一擡眼，卻見走廊裏一個穿著實驗服的身影。
男人身姿修長，舉手投足間都是禁欲穩重的氣息，兩人的目光毫無意外的對上。
幾天不見，他好像看起來更好看了一點。
沈淮序用卡片開鎖，虛掩著把人攬進走廊避風，柔聲問：“不是說去接你嗎，怎麽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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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腦子裏冒出來的論文靈感全沒了。
這什麽情況？
沈淮序為什麽會有文心的財務報表？
他是……文心的老板？
溫檸感覺自己好像呆滯了, 又或者時間停滯了。
但還抱著僥幸心理，就算他是網站的老板，簽約作者那麽多, 也不一定就知道她是誰。
而且, 一起住了這麽久，也沒見沈淮序從事過任何網站的經營活動。
說不準, 他只是恰好投資了這個網站。
是文心的股東而已。
溫檸思考了一會兒，直接抱著筆記本又坐回客廳的沙發上。
幕布上仍然在放著電影, 洛杉磯的美永遠澎湃，海邊廢棄碼頭上是翺翔的海鷗, 高速公路上彩色的車燈奔流入海，海風送來微微的腥氣。
La La Land是寫個這座城市的情書。
最初看的時候, 她覺得是BE美學，但現在看, 確實愛情始於夢想, 也終於夢想。
是在窮困潦倒的時候愛得一塌糊塗, 在功成名就以後無法再牽手同行。
但此時, 溫檸無心屏幕裏的感情拉扯, 再好聽的爵士樂也變成了擾人的聲音, 起不到任何靜心作用。
腦子裏全是蓄意的盤算，在想到底該怎麽試探沈淮序。
溫檸墊著抱枕，手指落在鍵盤上，餘光偷偷去瞄旁邊的男人。
懶散的靠坐在沙發上，沒什麽特別的反應, 目光一瞬不轉地盯著屏幕。
“……”
莫名煩躁。
溫檸打開文檔, 想了半天，只憋出來一句, “……你說，公司老板會知道旗下作者的真實身份嗎？”
沈淮序怔了一下，郵箱在手機和電腦同時登陸，剛剛她去書房，他的手機也彈出來一條消息。
一開始沒多想，忽然想起自己電腦沒關機，但也覺得算了。
她早晚會知道的，不然，後面的安排也沒法進行下去。
溫檸出來，他視線從她臉上不經意掃過，而後斂下眸子，藏住瞳孔裏的情緒。
兩個人就這麽坐著，誰也沒說話。
沈淮序也沒想到，他等了半天，以為會等來什麽委婉的試探。
但結果，還是一如她慣常
的直白。
就像上次，她在電話裏冷不丁問：“沈淮序，你是不是喜歡我？”
沈淮序輕笑了下，“你是說，那個主角，總莫名其妙挨打受傷？”
“……”
溫檸視線錯愕地掃過去。
沈淮序這是直接承認的意思？
連裝都不裝一下？
雖然確實，一開始她對他意見很大，畢竟他每天一副冷冷淡淡又居高臨下的樣子。
所以，這個小說寫都寫了，把他寫進去，編排一下反正她覺得很合理。
所以——
她威脅他要是做的不好，就讓孩子叫他叔叔，他卻輕飄飄說他考慮一下，不動聲色把她的主動權搶走。
她就安排出身名門貴族的少卿，剛當上官就被貶，勢必要矬一矬他的銳氣。
她住院的時候吐得不行，他卻每天都是個風光霽月的外科醫生，溫檸受不了這種落差，實在不爽。
所以少卿剛破案立了功，也要讓他卷進朝堂風波，關進大牢杖責20，沒收田產。
後來出了院，她想吃火鍋，他像個攪人好夢的大魔王，要什麽什麽不給，比唐僧還啰嗦。
所以，探案的時候，少卿站在大堂上羅裏吧嗦普法，一群人上去四桿槍一夾，鐵鏈一纏，直接綁成‘烤全羊’。
……
諸如此類，數不勝數。
溫檸抱著電腦從書房出來，腦子裏都是些有的沒的，坐下的時候沒把握好距離，兩人挨得很近，幾乎是擠著坐。
現在她的胳膊貼著他的，滾燙而炙熱。
想要試探和質問的底氣，頓時被尷尬取代了。
他應該……看不出來，她是在借著人物攻擊他吧……
溫檸話還沒說出口，就這麽被堵在喉嚨裏，想要挪開點位置，沈淮序卻擡起胳膊，順勢將人攬進懷裏。
兩人貼得更緊了。
溫檸怔住了，聽到漫不經心的一句，“怎麽？敢做不敢當？”
“……”溫檸問：“你知道？”
沈淮序眉梢微挑，“你的發布時間明擺著，我想看不出來也難吧？”
溫檸回過神，輕扯了下嘴角。
虧她這段時間每天偷偷摸摸寫書，能在圖書館寫就不在家寫，能自己一個人在書房寫就不兩個人一起寫，能在沈淮序專註讀文獻寫論文的時候寫，就不在他在書櫃上找書的啥時候寫……
結果現在又說，他就看著她每天扮演皇帝的新衣？
“你怎麽會知道我是誰？”她厲聲問。
沈淮序看著屏幕，輕飄飄道：“沈書藝今年剛把網站收購，我碰巧看到你的信息。”
“……”
搞半天，他還真是老板。
每天就眼睜睜看著她給他的公司打工？！
溫檸氣不過，冷哼一聲，伸手去推人，“那你怎麽不早說，你是不是覺得欺負我很好玩兒！”
男人大掌接住她的手，動作輕而易舉。
當初簽試婚協議的時候，他把所有資料都交出去了。
但顯然，溫檸根本沒仔細看。
她當初只瞄到那一串銀行流水了。
沈淮序唇角勾了勾，慢條斯理道：“這就叫欺負嗎？”
說話時，雙眸定在她臉上，漆黑又幽深。
電影好像陷入了靜默，周圍環境也安靜下來，溫檸好像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又很快反應過來，終於找到機會逃出視覺的禁錮。
手腕從男人大掌裏掙脫出來，怯怯道：“……電影沒了，該換了。”
客廳又重回安靜，溫檸抱著白月光慢慢地擼。
內心卻暗自松了一口氣。
還好這本題材不一樣，沈淮序沒發現她以前寫的那些，不然還不知道他得怎麽嘲笑自己不切實際。
——
短暫的休息後，往後幾天，溫檸又繼續回到覆習備考的狀態裏，開始為下一門考試做準備。
考試覆習間隙，偶爾還會穿插著一些課程，都是考試時間最晚的那門。
其他時候，還是自主覆習比較多。
但溫檸現在感覺一點都不好了。
因為拉長到一個月的考試，完全就是折磨。
畢竟長痛不如短痛，還不如快刀斬亂麻，一周考完，一周結束。
更何況，考試月中間還夾雜著一個聖誕假期。
無異於瘋狂星期四對減肥人士的誘惑。
斯特拉斯堡有最古老的聖誕市場，小鎮幾乎每個窗戶都有神奇裝飾，廣場上聖誕樹高聳，到處都洋溢著節日氣氛。
人家的假期都是躺平擺爛吃吃喝喝，溫檸也是這麽打算的，她就是來吃好吃的。
但進嘴還沒幾口，她就被沈淮序抓去咖啡館。
溫檸據理力爭，“這門課我已經覆習好久了，再看就要吐了，我真的不用覆習了。”
不知道學院怎麽安排的，原本的考試計劃莫名被打亂，Criminal justice本來上周就該考的，但是拖拖拉拉，硬是改到了聖誕節之後。
還是臨近考試才說的，所以等同於重覆覆習，她是真的看不進了。
她今天的食物量已經達標，沈淮序不為所動，就這麽坐在椅子上，懶散道：“你的小說該繼續往下寫了。”
溫檸：“……”
明明他以不正當方式發現她筆名，怎麽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現在還開始當面催更了。
溫檸輕哼一聲，再度提醒：“你知道今天是聖誕節吧，法定節假日來的。”
沈淮序瞥她一眼，淡淡道：“你要是寫出來的話，這本稿費，我用歐元匯給你。”
“……”
“真的嗎？”溫檸原本懨懨的大眼睛頓時晶亮起來，“不便宜的啊——”
雖然來巴黎的時候，溫老板說回了學校就是學生，卡裏的錢該花就花，但她覺得自己還沒到需要啃老的地步，於是誇下海口，一定不花江女士和溫老板的錢，她的存款還是夠花的。
但是辛辛苦苦寫的字，匯率一下子縮了10倍，放誰也不舍得。
楞是讓她一個以前花錢不眨眼的人，買東西都變得束手束腳起來。
沈淮序輕輕點了下頭，“真的。”
但溫檸忽然想起什麽，又喪氣起來，“可你就是個甩手股東，你怎麽給我發？”
甩手股東財大氣粗，“我走私人賬戶。”
“——好！”連載文章負債者覺得有便宜可占，“不能反悔的啊。”
沈淮序無言以對，“嗯，不反悔。”
他完全可以把所有存款都交給她，但她的樣子，顯然不要，一開始爸媽給的鐲子，到現在都還沒戴到她的手腕上。
沈淮序盯著溫檸手指上那枚素戒，只想著——孕期還有三個月，他從來沒覺得幾個月的時間這麽漫長。
很快，溫檸就發現自己答應得太唐突了。
因為碼字碼一半，她被迫開始談話，包括但不限於分析主人公的人物成長脈絡，給出人物小傳，以及後續故事的矛盾沖突。
咖啡館裏開著暖氣，仿佛是一團晨霧，輕柔的籠罩著小桌子旁的男女。
但是，好好的節日竟然要被迫工作，溫檸憤懣不甘，冷哼控訴，“我討厭你！”
男人好像只捕獵的獅子，獵物抓到手以後，就沒必要再釋放攻擊性的那一面。
輕飄飄道：“天氣這麽好，好好工作！”
於是兩人開始一來一回。
“你為什麽不給主人公安排感情線？”
“這是懸疑，主打探案，為什麽要安排感情線。”
“你寫的是小說，又不是犯罪學科普，為什麽不能安排？”
“沒有必要吧，他是負責查案的，有沒有感情線又不影響。”
“小說人物需要完整的生活背景，他是人又不是辦案機器。”
溫檸
默默腹誹——一開始，你本來就是個手術機器啊，這說明我的人設沒問題。
但說出口的話也只是低低嘟囔，“那他性格就是這樣嘛——”
“查案不光會對案件產生影響，也會對主人公性格產生影響，人物怎麽會從頭到尾都一樣。”
“……”溫檸毫不隱藏臉上的痛苦，“你不是醫生嗎？為什麽還會寫小說？”
他瞥了一眼，淡淡道：“我學什麽都很快。”
“……”
溫檸斂眸，默默跟肚子裏的寶寶說悄悄話——寶寶啊，你可別學你爸爸，他現在有點過度自戀了。
但她一邊痛苦，一邊卻猛然發現，沈醫生坐在一旁，非常嚴肅跟她理論的時候，竟然有種詭異的賞心悅目。
難不成，認真工作果然是男人最好的醫美？
這個想法一出，溫檸果斷搖了搖頭。
你怎麽能跟這個萬惡的資本家共情！
抗爭不了，好好的假期也只能跟美食說拜拜。
兩人並排，各幹各的。
但不妨礙溫檸許願，最好接下來他的工作再忙一點，這樣，她才能擁有一個可以偷懶的假期。
平時的課程測試和計入績點的作業，他老揪著她的綜述格式不放，比導師還嚴格就算了。
現在寫小說，他也開始光明正大拉著她卷起來。
果然，跟工作狂結婚，休息就是奢侈品。
沒成想，不過幾天，溫檸的夙願還真實現了。
沈淮序要出差，和實驗室一起去參加一個學術會議。
要飛倫敦，預計三天。
他走之前操心一大堆，也交代一大堆，但溫檸只管自己一個人在家，撒歡似得娛樂。
吃飯也不用管，沈淮序提前聯系好了餐廳，確認時間以後就會派人送上門。
只是晚上剛洗完澡，某人電話就打進來，溫檸窩在被窩裏聽。
懶懶散散道：“餵？”
“今天這麽乖？”沈淮序輕笑調侃：“自己上床睡了？”
溫檸：“……”
這說話語氣，她又不是綠茶和白月光。
反正人不在，她叛逆勁兒又上來了，腳尖在床上一晃一晃。
開始睜眼說瞎話，“沒有啊，我要通宵，你管不著了吧——”
電話那頭露出愉悅笑聲，他淺聲問：“寶寶有沒有鬧你？”
溫檸側了側臉，把臉埋在枕頭裏，聲音因為阻隔聽起來悶悶的：“沒有。”
說實話，兩個人在一張床上睡了這麽久，忽然家裏只剩她一個人，溫檸還有點不習慣，床側沒人，也沒溫度。
更聞不到那股熟悉的味道。
女人眼波流轉，也小聲說：“可能因為爸爸沒給寶寶講故事，她知道鬧也沒用。”
沈淮序低笑，拖著音調問：“哪個寶寶？”
溫檸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輕哼一聲，嬌嗔道：“什麽哪個寶寶……你就她一個寶寶還有哪個寶寶——”
電話那頭笑意漸濃，忽而開口道：“我哄你睡。”
溫檸抿了抿唇，也不是不行，換了個姿勢躺好。
故作姿態道：“行吧，你說吧。”
房間內溫度適宜，夜風溫柔，男聲低緩柔和，仿佛耳邊呢喃。
那點忽然無人陪伴的不適，被低磁嗓音盡數抹平。
溫檸閉著眼，睫毛輕顫幾下後，在舒適的白噪音裏，很快就睡著了。
無論大的還是小的，一晚都平靜無波。
電話那頭逐漸只剩平穩的呼吸聲，清清淺淺，隔著手機聽起來卻格外清晰，帶著一種能讓人安定下來的能力。
沈淮序沒掛電話，就平放在桌子上。
電腦上又跳出來一條消息，是明天學術匯報的主辦方。
【Dr.Ethan，明天演講的PPT需要您提前給到我，我們會幫您提前做好布置和安排】
——
沈淮序這一出差，就到了聖誕節假期的最後一天。
溫檸剛好也有一個組會。
是實驗室大家再熟悉一下，交流一下假期的學術和研究成果，順帶也會聊一聊生活。
假期溫檸倒也沒有完全閑著，或者有時候看她感興趣領域的文獻，對她而言，也是一種放松。
雖說二年級是正式的預開題，但那時候就是大家直接呈現研究方向結果了，所以基本上從現在開始，就得思考自己之後大概的研究方向。
溫檸有些忐忑，她目前考慮的這個方向之前私下跟陳思雨聊過幾次，是情緒如何引發人的攻擊行為，這個她很感興趣，不知不覺中也讀了不少相關的東西。
但直接跟Maria匯報，這還是第一次。
雖然開學已經好幾個月了，但論文才是重回科研道路的第一站，所以溫檸深呼了口氣，鎮定開口。
她把最近閱讀的一些文獻，覺得有意思的觀點，精彩的研究結果都講了一遍。
有條有理，差不多分享了半個小時。
沒想到Maria對她大加讚揚，說她分析的很好，還說自己當初沒看錯，她是對這個學科有熱情的人。
溫檸終於長呼一口氣，放松下來不少，直到下一個實驗室成員開口，陳思雨忽然湊過來跟她說悄悄話。
“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你想不想聽？”
溫檸偏過頭，胃口一下被吊起來，下意識撒嬌：“什麽啊？什麽啊？”
“你這次再重新回來，是不是要繼續念博士的？”
溫檸點頭。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小說作者不會成為她的職業巔峰，小說是記錄，不是生活，所以現實裏，她仍然要有自己想做的事。
至於這個專業，只有三條主路，科研、教育以及國家公職人員，不論選擇哪個，想要更多的機會，博士都是不可跳過的選擇。
陳思雨這才松了口氣，“我碩士有一個同學，是在牛津交換的，她們那個實驗室，就是你剛剛說的情緒調節理論方向，你要是真的感興趣，我可以把她微信推給你，剛好過完寒假，研一下就要開始博士申請了。”
溫檸有些不敢相信，“真的嗎？”
陳思雨笑笑，“科研圈子就這麽大，你還質疑我的人脈渠道啊。”
溫檸撒嬌似的解釋，“當然不是啦——”
陳思雨又道：“這可是個好機會，剛好他們在交接負責人，團隊也在重建擴招，你要是早點申請，到時候研二的壓力就會小很多，說不定一畢業就直接無縫進組。”
溫檸知道，碩士與博士還是相差甚遠，到了博士，經常會出現，一個人研究的課題，大概這個世界上只有10個人能明白她在研究什麽，也有可能，這個方向的研究者寥寥無幾，只有個位數。
也因此，博士的導師和實驗室更為關鍵，大家的研究方向要更加一致。
目前索邦的方向，雖然使用的理論相同，但這裏更偏向在社會層面的適用，牛津的那個實驗室她也關註過，更偏向於心理治療以及法律領域的使用。
的確，牛津的實驗室要更符合她的期待一些。
她想到這裏，陳思雨再次強調，“博士選好實驗室，無異於結一次婚，我見過不少人都是念了幾個月又換組從頭再來，不過你現在情況特殊，在國外念博士肯定是要有所取舍的，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
實驗室成員分享完畢，兩人的對話也適時結束。
但溫檸的表情也在臉上僵了半瞬。
她不是很愛做計劃的人，也不愛未雨綢繆。
船到橋頭自然直、車到山前必有路才是溫檸過去25年信奉的。
不管發生什麽，或好或壞的，等上了路再說。
但現在不一樣了。
她不再只是她自己，她結了婚，有家庭，還是一個待出生小姑娘的媽媽。
那天晚上，沈淮序提到了試婚協議，她把話題含糊了過去。
縱使她和他之間，已經不是她最開始認為的塑料夫妻，但她
不知道這樣的感情可以維系多久。
她不能欺騙自己，無法否認自己喜歡他，也無法忽視沈淮序對她的在乎。
可是，她仍舊對這段關系有著強烈的不安全感。
他們彼此的人生軌道交叉的太過匆忙，對平常人而言，什麽時候結婚，什麽時候生下孩子，都是在權衡好職業以及生活狀態以後，才做出的選擇。
可他們不是，一切都是風雨俱來，沒給人片刻喘息的空間。
電影裏，主人公擁抱是圓滿的大結局，可現實裏，那只是一切的開端。
她很清楚，現在對她有兩個選擇，索邦畢業，回過念博士，或者申請牛津。
如果想要獲得更好的資源，出國讀博才是最優解，國外留學的經歷和資質將來也會獲得更高的資源配置。
但現在，她無法做到只考慮這個書她想不想念。
如果去到牛津的實驗室，博士少則3年，多則4、5年，沈淮序也只是恰好在這裏公派，碩士畢業的時候，他是要回國，繼續回到醫院做手術的。
長達3年，他們能堅持下去嗎？
有太多異地、異國無法堅持下去的例子。
博士很忙，他在醫院的工作也很忙，兩地分居尚且不算什麽，還有寶寶，那時候她也就才剛剛一歲，她需要照顧，而照顧一個嬰幼兒所需要的時間和精力是無法計算的。
如果她去牛津，無論是離開爸爸還是離開媽媽，對寶寶的成長而言，都不那麽有利。
而且寶寶跟著一個人，和單親家庭又有什麽區別。
一場會議，整個後半場，溫檸的腦子就沒停下裏過。
直到手機傳來震動聲。
溫檸打開，是一個熟悉的頭像。
【沈淮序：下課了在教室或者圖書館等我一會兒，我去接你】
【溫檸：你回來了？】
【沈淮序：改了航班，提前了】
溫檸盯了片刻，回覆了個【噢】
會議結束，溫檸收拾東西離開，陳思雨最後還不忘跟她交代，讓她好好考慮考慮。
溫檸微笑告辭。
出了走廊，腳步卻不知不覺往一個方向走。
早在剛到巴黎的時候，沈淮序就跟她說了實驗室的位置，但開學這麽久，次次都是沈淮序來接她，她還沒去過他的實驗室。
溫檸按著位置，慢悠悠往實驗室的方向走。
這裏的建築風格和她平時上課的地方不太一樣，看起來更現代，處處都是棱角分明的線條，一路走過來，好像是從十五世紀的博物館，穿越到21世紀的現代化會議廳。
只是到了醫學院走廊的玻璃門，她才意識到，不是六大的學生，她是進不去的。
溫檸怔了一瞬。
終於意識到一孕傻三年是什麽意思。
糾結著是要打個電話，還是原路走回去。
一擡眼，卻見走廊裏一個穿著實驗服的身影。
男人身姿修長，舉手投足間都是禁欲穩重的氣息，兩人的目光毫無意外的對上。
幾天不見，他好像看起來更好看了一點。
沈淮序用卡片開鎖，虛掩著把人攬進走廊避風，柔聲問：“不是說去接你嗎，怎麽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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